唯有葵花向日倾(第3/7页)

邹阳愣了一下,抓起墙角苏棣棠的正品琴琴头扛在肩膀上,“你等着。”

在她第一次触摸到吉他的时候,顾澍旸告诉她,不可以随意触碰琴头,那是对一把吉他最大的伤害。她想如果她真有一把枪,她一定要打飞邹阳的脑袋,就像那一次他拿着棍子追打顾澍旸从而造成了他们的相遇一样。

一切都是意外,她就在这一个又一个意外中学会坦然接受。比如,三个小时之后,她在洗手间把被客人点歌送的酒统统吐出来然后胡乱洗了脸出了夜店,看见顾骆凡端着还在冒热气的烧仙草倚着单车等在梧桐树下。

苏棣棠接过纸杯,喝了一口,皱起眉头。

“你是不是没吃饭就喝酒了?”

苏棣棠点点头,顾骆凡便从她手里拿过杯子,领她去马路对面正热闹的大排档,要了一碗牛肉面来。

“你一晚上都在这?”

“嗯。”

“不用学习了?”

“我在旁边的肯德基看书。”

苏棣棠“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什么,埋头飞快地吃起面来。以前,她与顾澍旸总是在夜场结束后一起在路边大快朵颐再回去。而他离开之后,她因懒惰舍弃了晚饭,每天忍着胃绞痛缓慢而艰难地爬上顶楼,摸索着开门。空洞房间里回荡父亲的鼾声。那个瞬间,她想,他或许是希望某一天她走了就不再回来,再也不出现在这个家里。

而这个晚上,她带着被食物和热饮填塞的胃回到家里,蜷缩在床上的时候,心仿佛也是一样平缓而温热的。

打开闹钟,闭上眼睛,想起夜风里顾骆凡骑车载她在寂静的夜晚公路上,梧桐树茂盛的气味在夜里悄然蔓延。他说:“苏棣棠,我早就认识你。”

他记得堂哥顾澍旸去广州之前指着钱包里一张乐队的照片,上面有个面无表情的坚瘦女孩,抱着一把缺口民谣吉他,没有耳环没有手镯,素面朝天,“她也是今年升高中,如果你们进了一个学校,替我留心一下她,我怕她会吃亏。这一行太乱。”

“你可以让她不要做了。”

“没有撞过墙谁也不会听劝的。”

他留心过,留心过开学贴在学校公告栏上的新生名单,留心过那个不太清晰的面孔,没有,于是久而久之就渐渐放下这件事情。直到那天他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心即刻一沉,纵然她面上敷满浮夸妆容,他依旧认出了她来。

一日早自习,苏棣棠照旧拿了路菡的作业飞快地抄,路菡忽而说:“我初中时候就喜欢他,他是班长,开学第一天被老师点名任命,从一堆懵懂的孩子里站起身来,干净又好看。棣棠,我从现在如果更努力地学习,两年以后一定可以和他考同样的大学,去同样的城市,有同样的未来。这不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苏棣棠抄作业的笔顿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胃骤然紧缩了,微微地纠结,轻轻“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她推说自己不舒服,提前结束演出,收拾好东西。

邹阳喊住她,“妞你烟忘了。”说着将她落在架子鼓旁边的绿色MORE丢给她。

她把烟塞进书包里,理了理头发出门,完全是一个刚刚下了自习的普通高中生。肯德基就在五十米外,她循着那暖黄光线走过去。

她一眼就看到顾骆凡的车锁在路边,而后透过明亮玻璃看到男孩坐在窗边的单座上奋笔疾书,旁边叠着厚厚一摞参考书。在这一瞬间,她心里的喧嚣全都骤然退去,而她自己仿佛也于他拉开了空洞而遥远的距离。她不懂的事情有很多,最明白的事情就是无常。若有开始,就有结束,如此简单,又是何必。她看着他,节节倒退,甚或节节败退,几乎退进身后凄惶的夜。

顾骆凡猛然抬头,看见贴着玻璃窗的女孩,愣了一下,连忙收拾了书本推门而出,接过她的书包挂在车头,她说:“今天不饿,直接送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