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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泛出微茫的灰白色,她父亲将这种现象称为“假黎明”。但东方依旧云层厚密,难见晨光踪影,所以路上的街灯也都亮着。娜塔莉缓缓穿过老城区的街道,心脏狂跳不已。她将车停在距福勒家半街区的地方,按了两下无线电通话器上的通话键“打破静音”,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最后,她只好按下通话键,问:“鲶鱼?在不在?”毫无回应。几分钟后,她从福勒家门口经过,但街对面的小巷中没有一个人影。鲶鱼本应在那里等她的。她将无线电通话器放在一旁,希望鲶鱼在什么地方睡着了,或者去找他们了,或者因为在福勒家门口鬼鬼祟祟地徘徊不去而被警察抓了起来。

福勒家的院子里,大树的树叶上还滴着雨水,那是刚过不久的暴风雨带来的。大树下的福勒家依然一片漆黑,只有二楼的百叶窗中透着微弱的绿光。

娜塔莉绕着街区慢慢打转。她的心脏跳得太快,甚至都有些疼。她的手上满是汗,虚弱得连拳头都无法握住。睡眠的缺乏令她头晕目眩。

单独行动是不明智的。她应该等索尔康复,等鲶鱼和杰克森帮她制订一个周密的方案。从理智的角度说,她应该立刻掉头,向华盛顿驶去,远离那座一百码外的黑漆漆的房子,远离那如同森林偏僻地带的发光菌发出的绿色磷光。

娜塔莉将车挂在空挡上,努力平复因惊慌而失调的呼吸。她将额头顶在冰冷的方向盘上,强打精神开始思考。

她很想念罗布·金特里。罗布肯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忍不住泪水肆流,但她觉得这只表明自己太累了。她猛然坐起身,用手背擦干净鼻涕。

到目前为止,除了娜塔莉小姐,大家都在这场噩梦之中都付出了太多太多。罗布履行了使命,英勇牺牲;索尔单枪匹马去岛上同五个恶魔交锋;杰克·科恩因为帮了他们而罹难;就连米克斯、杰克森和鲶鱼也为娜塔莉小姐做了大部分工作。

在内心深处,娜塔莉知道,如果他们晚来几个小时,梅勒妮·福勒肯定已经不在家里了。说不定她已经走了。

娜塔莉紧紧抓住方向盘,以至于指节都发白了。她强迫自己昏沉的大脑去分析梅勒妮的动机。娜塔莉知道,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事,尤其是过去几个月的一系列疯狂举动,她的复仇渴望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在那个遥远的十二月里的星期天,她无助又无措地站在闭门的殡仪馆外,她知道自己父亲的尸体就躺在里面,心底暗暗起誓,一定要手刃仇人,尽管她还不知仇人是谁。然而现在,她已经不是那时的她了。同索尔不一样,驱使她行动的已不是对虚无缥缈的正义的追求。

娜塔莉看向半街区外的福勒家。她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动机竟然与当年选择接受教师培训时如此相似。如果任由梅勒妮·福勒活在这个世上,那就像明知一条致命毒蛇在全无察觉的学生中横行,却逃离了学校一样。

娜塔莉用颤抖的双手重新系上腰带,捆好沉重的C-4塑胶炸弹。脑电波监控器需要更换电池,但她忽然记起,她把放后备电池的包留在小型巴士上了,不由得惊慌失措了一分钟。最后,她笨手笨脚地打开了廉价无线电通话器的电池盒,将电池转移到脑电波监控器里。

固定传感器线路的两条胶带松脱了,她没有重新粘上,任其晃来晃去。她将引爆器连接到C-4塑胶炸弹的雷管上。主雷管是电雷管,但还有一个机械定时器可以引爆。她和索尔甚至还安装了一条可燃烧三十秒的引线。她拍了拍口袋,恐慌再度袭来,因为她一直随身携带的打火机不在那里——它同包里的其他东西一起落在岛上了。娜塔莉在储物箱里翻找一番,发现在几张州地图之间夹着一盒火柴,那是他们在塔尔萨的一家餐馆里拿走的,一根火柴都没用过。她把火柴盒塞进口袋。